那辆车是他的一切挣扎与困苦的总结果与报酬,像身经百战的武士的一颗徽章。
他们自己可是不会跑,因为腿脚被钱赘的太沉重。
希望使他快活,恐惧使他惊惶,他想睡,但睡不着,四肢像散了似的在一些干草上放着。什么响动也没有,只有天上的星伴着自己的心跳。
夜深了,多日的疲乏,与逃走的惊惧,使他身心全不舒服。
夜还很黑,空中有些湿冷的雾气,心中更觉得渺茫。
不知道是往前走呢,还是已经站住了,心中只觉得一浪一浪的波动,似一片波动的黑海,黑暗与心接成一气,都渺茫,都起落,都恍惚。祥子像被一口风哽住,往下连咽了好几口气。
那辆车也真是可爱,拉过了半年来的,仿佛处处都有了知觉与感情,祥子的一扭腰,一蹲腿,或一直脊背,它都就马上应合着,给祥子以最顺心的帮助,他与它之间没有一点隔膜别扭的地方。
赶到遇上地平人少的地方,祥子可以用一只手拢着把,微微轻响的皮轮象阵利飕的小风似的催着他跑,飞快而平稳。
拉到了地点,祥子的衣裤都拧得出汗来,哗哗的,象刚从水盆里捞出来的。
他感到疲乏,可是很痛快的,值得骄傲的,一种疲乏,如同骑着名马跑了几十里那样。
他没有什么模样,使他可爱的是脸上的精神。头不很大,圆眼,肉鼻子,两条眉很短很粗,头上永远剃得发亮。
腮上没有多余的肉,脖子可是几乎与头一边儿粗;脸上永远红扑扑的。
这些句子描绘了祥子的勤劳、坚韧和纯朴,展现了他可爱的一面。